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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1章 先生保重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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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薛先生,”杜九言轉身看著薛然,“要請屍大看看嗎?”

薛然的嘴角溢出血。

面色發白,搖搖欲墜。

“杜九言,你不要太過分了。”區恒怒氣洶洶地看著杜九言。

杜九言不和區恒說話,盯著薛然低聲道:“這案子,你不該接啊。你猜你回西南是夾道歡迎,還是冷臉嘲諷?”

“我西南人斷不會如你這樣咄咄逼人!”薛然道。

杜九言搖頭,“等你回去就知道了。”

薛然哼了一聲了,強撐著扶著區恒站直了。

“聽判!”桂王起身,喝道。

“路守正!”

“是!”路守正垂著頭,渾身發抖。

“夜入盜竊,欲奸未成卻傷人體膚,依律判絞監候!”桂王說著,看著路守正,“你可服?”

路守正不敢說自己未成年,忙磕頭道:“學生服,聽憑大人做主。”

黃書吏將卷宗拿來給他摁手印。

門外,王氏嚎啕大哭。

“伍俊峰衛正安,你二人蓄謀、構陷、翻案作假供、輪奸並殺害婦人,在此本官不論首從,一律判你二人斬刑!”

“服不服?”桂王問道。

伍俊峰看著衛正安,耳邊聽著衙門外此起彼伏沒有停止的打鬥聲,他淒慘一笑,道:“師兄,認了吧。來世我還來找你。”

“好!”衛正安道:“來世,我等你!”

兩人看著對方,決絕地笑著,低頭道:“我們服從!”

黃書吏將卷宗給二人摁壓手印。

“俊峰!”

“正安!”

兩家人哭的撕心裂肺。

吳俊峰和衛正安眼中卻只有對方,戀戀不舍,滿目的深情。

杜九言唾棄不已,和焦三道:“把他們看緊了,可千萬不要讓他們自殺了!”

“好!”焦三盯著兩個人冷笑道:“在我們邵陽的縣衙,還沒有哪個犯人能提前死的!”

杜九言點頭。

“另!”桂王看向外面,“路守正、伍俊峰以及衛正安三家,在十日之內,每戶賠償畢府白銀三百兩,如若不兌現,本官會依法辦,問責重罰。”

畢建雄磕頭,亦是大哭不止。

“韓氏!”桂王道:“明知案情卻瞞而不報,按律杖一百流三千裏,但念其婦人膽小,幼子尚在繈褓,又出堂作證認錯態度極好,本官判其杖責一百免流刑緩一年之期,一年一過自來衙門領罰。”

韓氏在隔壁應是。

“本案今日結案,退堂!”桂王道。

“大人,我們告辭了。”區恒扶著薛然出去。

杜九言拱了拱手,“薛先生要好好活著啊!”

薛然靠在區恒身上快步而去。

“杜先生贏了!”

門外傳來一陣歡呼聲,“第一場,杜先生贏了,恭喜杜先生!”

路守正判絞刑不怨,絞監候也可以,最後定案絞監候。而衛正安兩人,若不查明辯訟又得當,流刑亦可斬立決亦可,最後判定斬立決。

這個案子路守正證據清明,而伍、衛二人證據模糊,尤其是是否奸占一項。所以最後如何定刑,一看主判官員的態度,二則是訟師如何辯。

若是得當,無罪也不是不可能。

所以,杜九言贏。

“爹啊,恭喜恭喜!”小蘿蔔站在門外揮著手,說著,劈裏啪啦放鞭炮。

杜九言和眾人拱手,道:“多謝大家,多謝!”

“杜先生。”路印、路勵耘和王氏以及路厲勤擁了過來,沖著她行禮,王氏哭著問道:“杜先生,我兒絞監候……會……會死嗎?”

杜九言回道:“看機緣了。”

“這對於他來說是好事。如果在外面,他下一次很有可能就是殺頭之罪!”

王氏噗通跪下,抓著杜九言的衣擺,“謝謝杜先生大人不記小人過,還肯為我正兒辯訟,謝謝!”

“不用謝!”杜九言道:“夫人請起吧。”

王氏被路家人拉起來。

杜九言朝伍、衛兩家看去。兩家人已經停手了,各自分開兩邊癱坐在路邊,伍俊峰姐姐道:“不行,我、我還要繼續請訟師,給俊峰辯訟。”

“胡鬧什麽,他從在衙門內出現,到最後被帶走,連一眼都不曾看過你。”姐夫道:“你這個弟弟的眼裏,只有他的師兄。”

“他的愛情最偉大,為了愛情不惜犧牲一切。你在他眼裏,就算把命給他了,他也不會覺得你好的。”

姐姐楞了一下,頓時捂臉哭了起來,“這個孩子,愛情有這麽重要嗎……人活在世,那麽多事可以做,偏偏為了個什麽狗屁愛情。”

對面,衛正安的母親已直挺挺地躺在了路邊,人事不知。

養了十幾年引以為傲期待光宗耀祖的兒子,不但是個斷袖,還為此殺人丟命。

這個打擊,不如一生下來就掐死的好。

杜九言收回視線,抱起小蘿蔔,含笑道:“剛才賣瓜子了嗎?”

“賣完了。”小蘿蔔攤手,“爹啊,瓜子不掙錢,但是薄利多銷,我要再弄點回來,您要快點接下一場官司啊。”

“對了對了,你贏了第一場了……如果都贏了,您會不會成為西南的會長?”小蘿蔔問道。

杜九言若有所思,道:“高處不勝寒,你爹我還是適合在公堂啊。”

“會長工錢多……”小蘿蔔說完,啊了一聲,“義父欠你的工錢還沒給,我去和他要。”

說著,滋溜跑去找桂王。

……

薛然由區恒扶著,沿著小巷子回去,區恒幾次欲言又止,薛然道:“你想說什麽,說吧。”

“先生,我覺得您今天中了杜九言的圈套。”區恒道。

薛然嗯了一聲,“什麽圈套?”

“她算準了您的路數,所以做足了準備。驗血衣,算時間以及引得您最後說出請訟人之間的齷蹉事。”

“這些她都有準備,所以,您一直在辯的,都是她所準備過的角度。”

薛然一怔,回憶方才的全部過程,果然如此。這一場看似主導權在他手中,但事實上,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控之中,都是她提前準備過的角度。

“哈!”薛然忽然笑了起來,搖著頭道:“以往,我教你們如何和辯訟,不要被她帶著走,如今輪到我,卻也逃不過這樣的結局。”

難堪,屈辱,憤怒,薛然已撐不住。

“先生,您放寬心,還有兩場呢,就算是三局兩勝,我們至少還有一次機會,並不怕她!”區恒道。

薛然慘笑,他一直害怕西南輸,怕他的學生丟了西南的臉,今日,卻是他薛然真正丟了西南的臉。

“開門。”區恒敲門,側門打開,小書童一眼投向薛然,也不行禮,掉頭就走了,區恒罵道:“你這書童,還不快來扶先生。”

書童道:“又不遠,先生自行回去吧,我還有事。”

區恒還要再說,薛然已擺了擺手,“不要和他計較,我們先回去。”

區恒應是,扶著薛然回訟行館,一路上來往訟師學子都垂著頭匆匆過去,若是以前,薛然一回來就會有無數人迎過來和他說話。

今日,卻沒有一個人看他。

“薛先生,”剛到院門外,一位小書童跑過來,面無表情地道:“會長讓我告訴您,您太辛苦了,就不要留在訟行館了。藏卷閣裏劉先生一個人忙不過來,讓您一起去幫忙。”

薛然微微頷首,道:“告訴會長,我這就過去。”

“先生,真的要去藏卷閣?”區恒問道。

薛然松開他,“你回去吧,如今我是戴罪之身,你不宜和我多接觸。”他說著踉蹌著往藏卷閣而去,一直強撐到到藏卷閣外,扶著墻便將那口心頭血噴了出來。

“沒有想到,我一生為西南兢兢業業,到頭來,欺我辱我者棄我的,卻是西南!”

被杜九言那小兒說中了。薛然苦笑,靠在院墻上看著頭頂上四方的天,雲依舊是白的,天還是藍的,而他薛然卻不再薛然了。

錯了嗎?

到底哪裏錯了?

……

杜九言陪路家人去牢房看路守正。

“讓你一直跟著忙了這麽多天,”路厲勤實在是不好意思,這個人情他欠的太大了,“改日我設宴,你們一定要賞臉!”

杜九言拱手,道:“您請客,我肯定我要去。更何況小蘿蔔也很惦記您。這會兒在和他跛子叔說話,等會兒見著您,肯定要撒嬌的。”

“我也正想著他,這孩子你教的太好了。”路厲勤說著,轉頭看想正哭著的路守正,嘆了口氣。

“在牢裏乖點,等過幾日給你送書進來,你閑暇就看書讀書,聽到沒有。”路印喝道。

路守正跪著應是,抹著眼淚。

王氏心頭地摸著兒子的頭,“是娘害了你,當初要是對你教養的嚴格一些,你也不會如此,是娘不對啊!”

“娘,”路守正嚎啕大哭,“我,我想吃肉,我想睡家裏的床。”

杜九言聽著耳朵疼,和路厲勤打了招呼就出來了,焦三問道:“今天辯的薛先生啞口無言,我看著好痛快。”

“她久不上堂,還以為自己天下無敵。”杜九言得意洋洋地道:“不給他點教訓,他還真當我周律都不會背。”

焦三哈哈笑了,“你就得意吧,我看你要是有尾巴,都要將天捅破了。”

“三爺,別人吹牛的時候,您應該捧場,這是做人的基本禮貌。”杜九言道。

焦三呸了一口,“我要再捧著你,你還不知道得意成什麽樣子。”

“膨脹啊。”杜九言咳嗽了一聲,負手走著,“該膨脹的時候,決不能縮著低調。”

焦三踢了顆石子襲擊她,杜九言一閃避開,頭也不回地擺著手道:“改日比試比試!”

“小子,怕你不成!”焦三笑著道。

杜九言去接兒子,一進去嚇了一跳。

就看到桂王正伏案在寫判詞,小蘿蔔盤腿坐在他的桌案上,拿著一本書讀的搖頭晃腦。

氣氛相當不錯。

“看的什麽書?”杜九言走過去,小蘿蔔嚇了一跳,遲疑地將書遞過去,桂王火速伸手,奪了藏在懷裏,“沒什麽!”

杜九言看了眼兒子。

小蘿蔔嘻嘻笑著,一副不好說不能多言的樣子。

“拿來!”杜九言敲了敲桌子,“我兒才五歲,聰明伶俐吧,前途不可限量!我需要知道是誰在毒害祖國的花朵。”

桂王撇嘴,道:“他也是我兒子啊,你憑什麽認為,我會毒害他。”

“想想路守正。”杜九言道:“給你最後一次機會,主動交出來!”

“瞧你狠的。”桂王扭扭捏捏將書遞給她,“看、看、看!我這麽正派的人,能給他看什麽?”

杜九言打開書,頓時面色發僵。

------題外話------

小蘿蔔讀的什麽書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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